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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e Lie in Bl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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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有一小時的愛,如果這是我被賜予的所有的愛,在人間中一小時的愛,我想用這愛連起他,我想與他同在。

似乎陷入絕境了。狹小的直升電梯裏,集的目光掃過癱倒在地的城戶研二,越過身側的楪祈,落在另一側正通過通訊器和鶇溝通的涯身上。

金發少年神色始終未變,一手搭在槍支,看似閑散的姿勢透著難以抵擋的氣場。破壞核的計劃完全失敗了,鶇帶來了更糟的消息——leukocyte 1已經從軌道上墜落,整個東京即將毀於一旦。同伴們的犧牲、集的妥協全都變得毫無意義。真真正正的危急關頭,他依然是一副千軍萬馬盡在掌握中的自信模樣,沈靜平和甚至漫不經心的表層下無人知曉他內心的掙紮起伏。

所有的方案都無法實施,只除了……闔了闔眼簾,涯轉眸看向站在角落的祈。察覺到他的視線,粉發姑娘轉過身,定定地望過來。即使到了這個時候,她依舊鮮少表情,秀美的臉上無波無瀾,恰似擺在櫥窗裏精致的布偶。

相似的面容,截然不同的脾性。涯凝視著祈澄凈的緋色眼瞳,又一次不可抑制地想起另一個女孩。片刻後,他移開視線,目光轉瞬沈然。

可行性最高的計劃卻需要一個犧牲者。這個人絕不會是集,不應該是祈,研二……研二已經付出了足夠多。

理所當然的……

他早已深陷泥潭,滿身汙垢,身負罪孽,但仍舊想活下去——為了那個暗自承諾的未來,即使化身惡鬼,也要從地獄盡頭歸來,解開纏繞在她周圍的厄運的繩索,還給她一片安寧的未來。

但是,不管什麽原因,集不能死在這裏,祈和研二、所有被他欺騙的同伴,恙神涯虧欠他們的,也許永遠都無法償還。

【至少珍惜自己一點。】

【請務必小心。】

【我等你們回來。】

女孩飽含憂慮的叮囑如在耳畔,他仰起頭,高光跌進眼睛裏,留下稍縱即逝的雪白亮點,這些亮光抹去表層的迷蒙,映在一片青灰色中,現出內裏冰冷的鋒芒。

他是個賭徒啊。

涯短暫地笑了笑,低頭正對上集的目光,平靜的語調帶著塵埃落定的釋然:“集,拿出筆。”

“——啊?”

“GHQ給你的筆。”終於做出抉擇,涯顯得格外有耐心,嗓音不急不緩,慣常淩厲冷然的氣場消退,神色依舊古井無波不見起伏,卻多出了幾分沈靜的緩慢的安寧氣息,是一種千帆過盡喧囂盡退的最終時刻的平靜。

“……你想用它做什麽?”對方語意淡淡,不見起伏卻有著直入人心、驅使人下意識服從的力量。集怔怔地掏出筆,來不及思考涯為什麽會知道,須臾怔楞之後,他開口詢問。

接過集遞過來的筆,涯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牽連起的一抹笑容裏夾雜著淺淡的諷意,無端令人心悸,“它是白血球的目標。”

微微一頓,涯舉起它,掃過聞聲看過來的祈和研二,進一步解釋:“只要集按下上面的按鈕,白血球就會以這支筆為目標,狙擊我們。”

誒?!集驚懼地退後,直到背脊抵上冰冷的金屬壁。

【不管恙神涯在哪裏,只要你按下紅色按鈕,他都會得到應有的懲戒。】那個叫噓界的人是這麽說的,集低頭避開眾人的視線,強壓下心虛,暗自思索。那麽……噓界誤導了我,懲戒的意思並不是抓住涯,而是徹底搗毀葬儀社,包括我自己在內,用墜毀的衛星擊毀全體……正是懲戒的一種。從一開始,就是棄子嗎。

憤怒的火焰勢不可擋地蔓延,所過之處盡是狼藉。集深吸口氣,竭力平緩起伏的情緒,涯在說什麽,他已經聽不清,只是全身繃緊,一動不動地盯著緊閉的電梯門。

長久的凝視中,眼睛像插入了鋒利刀片,尖利的疼痛激起生理性淚水。集閉上眼,擡手抹去它,

再睜眼時,電梯已經停下,金屬門緩緩打開,從越來越大的空隙中瀉出的燈光很快被粘稠的黑暗吞噬大半,只好卑微地匍匐在電梯門附近的地板上。

涯率先走出去,研二和祈緊隨其後,集略略遲疑,跨出一步,融入電梯外茫茫的暗沈之中。也許

因為視覺暫時被屏蔽,其他器官的感知能力變得愈加敏銳。源自惡質黏膩的黑暗深處,有人踩著節點不急不緩地走過來,每一步都恰好踏在集呼氣吸氣轉換處,不自知間他像被無形的手攫住咽喉,一口氣不上不下地哽在胸口。

腳步聲漸漸消弭,來人停在光暗交接處拖成的弧線上,對於敵對的雙方,恰恰是最適宜安全的距離。然而這樣看似有禮的舉止中潛藏著更深層的不動聲色的窺伺,他最終站定,一個擡眼間,身後的暗沈一瞬變成映襯他的布板,如有實質的粘稠惡意撲面而來。

“看來,你沒有按下去呢……”男人巧妙地停頓一下,接著宛如輕喚著情人的名字深情地呢喃,“櫻滿集君。”

集被自己的聯想驚得要吐出來,幸而最後他克制住憤怒和惡心,只是低呼出對方的名字:“噓界。”

男人似乎對集抱有難以言喻的興趣,他低笑一聲,正要說什麽,卻被涯打斷。

“噓界嗎。”薄唇微啟,涯迎上噓界包含著窺探惡意的眼神,未變分毫的神情中透著一種冷靜的壓迫力,“做個交易吧。”

男人偏偏頭,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用這個解決衛星的事,”涯拿起信號筆,直視著噓界的目光說不出的冷銳,夾雜著一往無前不可抵擋的強大氣場,讓人在一陣心驚膽寒中不由地妥協,“作為交換,包括櫻滿集在內,將

葬儀社全體成員的文件從GHQ的數據庫中一點不剩地清除。”

即使被這樣的壓迫力環繞著,男人依舊游刃有餘,他仿若絲毫未覺,誇張地鼓起掌,“的確呢,白血球會向那支筆所在的位置發射,因此只要使進行發射的衛星和下墜的衛星與這支筆同處一條線上,就有一定幾率擊毀衛星。”

“在這麽緊急的關頭想出周密的計劃,不愧是我觀察已久的對象啊,恙神涯君。”男人歪頭,扯出不懷好意的笑,緊盯著涯的獨眼流露出真誠的好奇,“不過……由誰來按下按鈕呢?必須有人作為目標,不是嗎?”

“由我來。”掃過其他人驚詫緊張的表情,涯淡淡開口。

“涯——!”

無視了城戶研二的驚呼和集不明所以的眼神,涯平靜地看著噓界,冷峻的臉上無波無瀾,平靜到令人忐忑,“那麽你的回答呢?”

男人加深了笑容,裂開的嘴像被割裂似的現出刻意誇張的笑意,“成交!”

集在高臺上望著站在發電所上的涯,無數個念頭攪在一起,吵吵鬧鬧地糾纏不休。他扭頭求助似的看向身側的楪祈,低喃出聲:“到底為什麽……”為什麽涯會這樣做?當初不擇手段犧牲同伴的人為什麽又擺出這幅“自己送死,拯救東京”的樣子!

煩躁如同芥草,細細地盤成一團一團,聚集著熱量,只等待著臨界點的來臨。粉發姑娘靜靜地凝望他,緋色的眼瞳秋水般沈靜平和,澄澈無瑕,也空無一物,只是映照出他不安、急躁的模樣。

他忽然洩了氣,撇開眼,肩頭一重,偏眸看過來,女孩子毫無預兆地昏倒在肩上,像是被竊取了靈魂般,毫無生氣地緊閉雙眸。伸出的手將將碰到祈垂下的頭發,遽然間,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微妙氣息猛地襲來。

心神驀地一滯。層層疊疊的陰影裏模糊地凸出一個纖弱的身形,她像是突然出現,又像是始終站在那裏。

足尖點地,輕盈優雅宛如舞蹈,她無聲走出陰影,手中似乎提著什麽,雋秀的面容慢慢暴露在光線下。少女——不,稱之為少女為時尚早——她正值豆蔻年華,眉目秀麗優美,雖尚顯稚嫩,卻帶著宛如骨子裏透出的純真寧和。只是那樣貌與祈十分相似。

集瞳眸一縮,不知名的情感哽在喉間,他仿佛一瞬被攝住魂魄,楞楞地呆在那兒。

女孩彎唇莞爾。笑容很淺,但明澈安寧,恍若此去經年,萬般更疊後仍舊保留著最初的純真溫柔,仿若青松頂端一捧簌簌落下的新雪,映襯得星光失色。

集卻猛然一驚,他終於看清她提的東西,沒記錯的話,那似乎是斯坦納原來的操控者,不知道是叫達利魯而是達利爾的年輕軍官。這個人本來是很兇戾的——集還記得他暴打六本木居民的殘酷模樣——現在卻被她輕易地提著。那股讓人寒毛直立的氣息愈發濃重,也愈發熟悉,就像有

什麽被遺忘,但仍殘存著不斷驚醒他,使他不自覺地扶著祈後退,離開危險的源頭。

放下手中的東西,女孩斂了笑意,眼眸恍似不經意地移開,向下望去。視線的終點,金發少年被森森燃燒的火焰環繞,熱浪激起的氣流流動帶起發絲的瘋狂漂移,他凝望著手中的信號筆,宛如凝固的雕像,青灰色的眼睛裏燃燒著叢生的幽幽涼火,仿佛時間也凝滯不動。也許想到了什麽,他微微一笑,驅散了容顏中凝重的沈思,映著漫天跳躍的火光,別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真名略略失神,一秒也許更短的時間裏,她收回目光,走上前,偏頭看向一臉防備的褐發少年,“好久不見……集。”

集抿著嘴角,不著痕跡地小步後移。女孩不以為意地繼續靠近,她看著集,更像是透過他凝望著虛空某一點,好似陷在自身的情緒裏,輕喃:“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刻重逢。”

少年緘默著。狀似悵惘的情感從眼中一閃而過,她似乎也並不期待回應,反而望向倒在

他身側的祈。粉發少女毫無生氣地沈睡著,好像喪失了精魂後的木偶,不會再醒來。真名註視著她,感受到她們之間奇妙的聯系,就像她的靈魂沈睡在她體內,這是恍若半身般毋庸置疑的羈絆。

她朝著祈伸出手,錯覺似的,有什麽哢噠一聲連上。

【我們是一樣的。我就是你。】熟悉的嗓音打著旋兒,跳躍著散開。

【所以,你會保護集,保護Triton吧?】這一次她沒有躲開,沒有否認,屏息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啪——!

突兀的疼痛使得真名從半夢半醒的狀態驚醒,她伸向祈的手臂被打開,少年警惕地盯著她,說了見面以來第一句話:“你要對祈做什麽?!”

真名雙眼睜大,呆呆地看過來,一眨不眨的珍珠色眼瞳泛起一點漣漪,很快又沈下,恢覆初始的靜寂,沈靜到有些壓抑。

被那雙眼睛盯著,集莫名有些心虛,他目光游移,不確定自己是否太過分,猶豫中,只聽得女孩靜靜開口:“你不想救大家嗎?”

她正擡頭望著他,一點細碎的發絲貼著脖頸滑落,黑沈沈的夜色下她的臉色白得透明,剎那間似乎閃著晶體的光澤,這一切都使她看上去太過纖弱,但此刻她看不出神色的靜謐面容,竟是壓抑感十足,讓人不由惴惴。

“我想救他們……不,我要救他們!”起初的輕喃愈發堅定,少年目光灼灼,神情堅毅地回視。

真名歪頭,彎眉笑了一下。霎時間光芒大盛,螺旋狀的耀目光帶倏爾浮出,如同糾葛不斷的命運鏈條盤旋纏繞著,束縛著他們。

【是的。】細縷般飄忽不定,微弱的回答,她終於等到了,不止是來自遙遠的要塞,還有在楪祈體內恢覆自主意識的那部分。

光芒的中央是看上去醒過來的楪祈,仿佛是初生的嬰兒,眼神單純明澈的她從胸口向著集伸開手臂。她身後,松口氣的真名轉過身,微微側過臉,唇角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來取你的黃金吧,我的王。”

流轉著狡黠笑意的眼眸映出融合了萬花筒的新型武化,真名強忍著仿佛源自靈魂深處的震蕩感,掙開無形的鎖鏈,後退著轉身,翻過欄桿縱身躍下。

涯在真名走出陰影的時候,就發現了她。像是遙遙的一種感應,他感知到她存在的一瞬,呼吸驀然凝滯,甚至下意識忽視了從通訊器裏傳出的鶇的倒計時。

真名……為什麽會這裏?

梟呢?

算了……是因為集遇到危險了嗎。

散落的想法如同嗡鳴的蚊蟲橫沖直撞,打亂理性的思維,攪亂邏輯,激起陣陣尖銳的痛感,擾得頭疼欲裂。

但這一切在看到她的剎那都消弭了,某些東西似乎都不再重要,青灰色眼瞳觸及一片珍珠紅的瞬間,他伸出手臂,像是做過無數次那樣,輕松地接住躍下的女孩。

接下來的發展卻完全出乎意料。真名飛快地從他懷裏跳下來,猛地抓住他握筆的手,似乎要把信號筆奪過來。

涯反應更敏捷,他舉起手臂,遠離她可觸範圍,又側首看過來:“真名……”

“你不覺得我拿著更好嗎?”驀地打斷對方的話,真名覷了眼涯,唇角掛起輕軟不明的笑,“畢竟,我已經死了啊。”

這樣的回答顯然在涯預想之外,以至於他慣常鎮定從容八風不動的神情都微妙地松動了。

真名似乎只是小小抗議一下,她站在他身側,狀似隨意地握住他垂下的左手,沈默地擡頭,凝視著星空的眼神含著幾分近似虔誠的專註。

擺出這幅姿態明顯是拒絕溝通的意思。

淡定如涯也不由感到無措,他竭力壓制著洪流般驟然湧現的情感,扶住女孩的肩膀,一種混雜著焦灼和喜悅的矛盾情緒使得他的措辭有些支離:“真名……這裏很危險……”

他依舊沒能說完。

“涯——!”

女孩的視線越過他,瞳仁裏反射出虛空璀璨奪目的銀色光芒。

涯轉過身,集舉著巨大的虛空,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這是?”

“融合了萬花筒的祈的武化,”集用餘光瞄了眼真名,簡略地解釋,他很快移開視線,鄭重又興奮地看著涯,“涯,它的用途,你知道的吧!”

涯一怔。用萬花筒來反射攻擊嗎。但是白血球的原理和激光炮略有差異,能夠奏效嗎?

尚存疑慮時,他感覺到真名握著他的手微微用力,順勢垂下眼睛,女孩正凝眸認真專註地看著集,低低的話語傾註著信任和幾不可察的欣慰:“一定可以的。”

涯擡手扶起掛耳,裏面傳出鶇躍躍欲試的聲音:“離發射還有三十秒!”

那麽……他淡淡笑起來,對著通訊器:“全員,挺住三十秒!”

筱宮綾瀬駕駛著斯坦納,攔截下幾臺不懷好意企圖狙擊涯和集的GOCE。高速移動的子彈摩擦著空氣,劃出搖搖欲墜的火光,繼而在半空中轟隆一聲炸開,激起更強勁的熱浪。

炮火聚焦的通道上,涯看著集,語氣平緩,“準備好了嗎,集?”集舉起了銀色虛空,身側的真名開始倒計時。

“三——”

藍色按鈕。

“二——”

依舊是藍色。

“一——”

涯按下紅鈕。

剎那間天穹之上鋪就一層壯麗絢爛的浩瀚流光。槍狀虛空頂部的萬花筒將一號白血球釋放的激光反射,繼而連著擊毀二號白血球,衛星隕落的碎片切開夜空,匯成一條光帶,閃耀著奇異炫目的光,明明暗暗,仿佛永不止息。

在這樣盛大燦爛的間幕中,涯不經意地低頭,一旁的真名正仰望著夜幕,璀璨的碎光星星點點地落在她的眼瞳裏,映襯得她的眉眼靜謐美好。凝視著那些交錯打落在她眼中的輝光,恍若穿過了茫茫的時光洪流,然而這不過是一剎那的垂眸。

他反手握緊她的手。

與此同時,莖道和小杏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仰頭望著廣闊無垠的穹頂。粗眉少年漂浮般地立在晶瑩剔透仿若異次元的屏幕內,金色碎發緊貼在臉側,他雙手抱臂,笑意純良:“幹得不錯哦,小杏。科庫托斯已經開始震顫。‘她’不久就會徹底蘇醒——”

小杏罕見地有些低落,她垂著頭,少年另一句話輕飄飄地滑過耳際:“為了她深愛的王。”

她閉上眼,不斷回想起少女質問似的話語。半餉,擡起頭,屏幕已重歸死寂,她只好訥訥地詢問一側的濃眉研究員:“吶,莖道,櫻滿真名是夏娃吧?”

對達特守墓者保持著絕對敬畏和恭謹的莖道向來不屑於應付她,他略略點頭,算是答覆。

本不會窮追不舍的小杏卻又一次發問:“夏娃是真名姐姐嗎?”

“……”

大概是不想再和她浪費時間,長久的靜默後,是莖道毫不在意轉身離開的聲音。

小杏捂住臉苦笑。會糾結這種問題的她真是個傻瓜,但那是姐姐啊……

令人壓抑的沈默同樣游曳在涯和真名之間。

集利用虛空成功擊毀墜落的衛星,GHQ會作為“東京的拯救者”向市民們宣告危機已經化解,在此之前,涯和噓界達成了暫時的停戰協議。

短暫的平和時光。涯和真名坐在高層頂部寬廣的平臺上,空闊鋪開的空間裏,蒼茫垂下的夜幕似乎觸手可及。氣氛卻沒有因此緩和,真名緘默不語,卻沒有人會忽視她。集因為這種“險惡”的氣息悄悄溜走,她的視線追逐著他的背影,最後停留在它消失的陰影處。

緊繃繃的平靜仍然持續著,真名像是喪失了耐心,站起身,向出口疾步走去。

“方向錯了……”肩膀被無法掙開的力道突然扣住,頭頂是夾雜著笑意的清潤低緩的嗓音。

真名只得停住,側過臉,卻猛地一驚。

輕捏住女孩的肩膀,涯低頭靠近她,他的鼻尖幾乎要觸到她的皮膚,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眼睫低垂的弧度。

擡起眼眸,那雙青灰色的眼瞳裏映出她驟然失語的模樣。她臉上默無聲息的冷漠被悄然擊碎,慌亂失措躲閃間蒼白的臉頰錯覺似的染上一抹紅暈,倒有了幾分少女的青澀。

保持著暧昧的距離,涯垂著眼眸,凝望她的眼神專註毫無旁騖,他像是單純地疑惑著詢問:“……你在生氣嗎?”

“我生氣嗎?”她低低地重覆一句,那種令她神情松動柔軟的東西仿佛煙消雲散了,她平靜到反常,再次擡頭時,甚至微笑了一下。她唇邊噙著笑,那樣的笑容並不像平時那般溫柔安寧,反而蘊含著灰蒙蒙的惡質的期待。

“你可是亞當的候補啊,”她歪著頭,“雖然那種東西隨時都能找到替代品,但也不能隨意丟棄啊……你的生命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能隨意放棄,它是屬於我的。”

涯完全沒有被打擊到。相反,他的眼眸中迸發出奪目的神采,這種光芒穿透了慣常的淡漠洞徹使得冷峻的氣息不可抑制地柔和下來。某種猜測讓他覺得思維短路,詞匯難以連接成句:“所以,你並不是因為……我把集放在危險的境地……”

真名明顯一呆,眼睛睜得大大的,她再也無法保持方才嘲諷的笑,半餉她把臉埋在涯心口,聲音透過布料傳出有些發悶:“你是笨蛋嗎?”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真的拋下集不管……所以,剛才那種事,不要讓它再發生了。”

手心被汗水浸濕,真名合上眼簾,那雙眼眸仍浮現在她面前,充斥著死亡和毀滅氣息的……Triton的眼睛。

他其實是期待著終結的吧?她忍不住這樣想,毫無生氣的眼神……只是因為一股執念般的力量支撐著,才堅持著活下去,即使充滿了辛酸、愁悶、不堪忍耐的痛苦。

直到此刻,她才發覺她之所以無端煩躁,變得反常,其實是在害怕,害怕他會放棄,最終踏入死亡禁地……永恒地終結。

所以,答應我吧,Triton。她在心中默念。

再一次地,涯沒有讓她失望。他伸手抱住她,恢覆冷靜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安寧的震懾力慢慢地流進她心裏:“如果這是你的願望。”

作者有話要說: 姐姐生氣了,應該不會顯得無理取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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